储能有多难？“全球第三”也破产
去年年底，欧洲本土最大电池巨头Northvolt在破产申请中迎来自己的惨败收场。彼时，我们曾以《欧洲配不上“宁德时代”》为这家欧洲电池产业“全村的希望”送上悼文。
时隔半年，在距离瑞典七千多公里的北美大陆，一度有望成为美国版“海博思创”的昔日全球第三大储能巨头，也即将在破产中走向终局。
6月9日，美国储能系统集成厂商Powin向新泽西州法院提交破产重组申请，其资产与债务规模均在1亿至5亿美元之间。
据破产申请文件显示，Powin身后已经有不少中国供应链“大债主”排起长龙，包括宁德时代、青岛中集、时代星云在内的多家中国企业位列前五十大无担保债权人。
如果最终走到破产清算阶段，这些中企可能面临欠款回收风险。
※ Powin的历程即将走向终点
就在此前一周，公司才向注册地美国俄勒冈州提交一份通知函，表示该公司正在面临于7月底停止运营的风险，理由是“不可预见的商业环境”。
Powin当时便警告称，若经营状况未能改善，公司预计将于7月28日或之前裁掉近250名员工，其中也包括首席执行官及其他高管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同在6月9日，储能业界还有两件大事发生。
在北美，有媒体报道称，曾有“北美电池回收之王”之名的加拿大锂电池资源回收公司Li-Cycle宣布已在加拿大和美国申请破产保护，预计将开始正式出售其业务或资产。
在中国，则有近来多以“扩产狂魔”著称的亿纬锂能发布公告，表示计划发行H股并在港交所主板上市。而这一时间点，正好距离宁德时代港股上市过去整整20天。
遥在地球两端的悲喜似乎并不相通，但在破产与扩张背后的底层逻辑却无殊异——
储能行业这碗饭，是越来越难吃了。
辉煌一朝去
在今年暴雷之前，Powin也曾是全球储能市场上扬名已久的美国优等生。
早自2010年便开始“试水”储能业务的Powin，是第一轮清洁能源产业热潮的幸存者之一。
国内老牌光伏巨头无锡尚德的所有方“顺风国际清洁能源有限公司（SFCE）”，就曾作为公司第一批战略股东之一为Powin投出A轮融资。
这笔资金在推动公司产品完成商业化的同时，也为Powin在加州2015年那场臭名昭著的Aliso Canyon天然气泄漏事件之后的迅速扩张做足了准备。
※ 加州天然气泄露促进美国市场对储能重视
到2018年前后，Powin已经在世界舞台上登峰造极。尽管近些年的生存空间颇受中国竞争对手挤压，这家昔日位列全球前三的美国大厂，仍保持着相当可观的市场份额。
据标普全球S&P Global排名显示，Powin去年的电池储能系统出货量在美国本土排到第三，并在不含中国市场在内的全球范围内排行第四。
官网数据显示，Powin目前已在全球范围内部署储能项目超过11.3GWh，另有6GWh储能项目在建。
作为首批参与5MWh储能系统“中外大会战”的美国厂商之一，执行副总裁Danny Lu曾向媒体表示，公司将推出更高能量储能系统以“应对来自中国日益激烈的产品竞争”。
然而就在今年5月高调发布新一代6.25MWh储能系统Pod Max的数周之后，Powin的商业生涯戛然而止，实在很难不令人深感讽刺。
尤其在近两年，Powin对中国供应商的旺盛需求，使其成为不少中国锂电大厂眼中的“香饽饽”。与中国厂商达成合作的消息频繁传出，让它在国内储能行业的知名度也与日俱增。
2019年，公司首次与协鑫集成、宁德时代达成合作，并与后者签订了一份为期三年的1.85GW主供货协议。
这份协议也在六年以后，成为压倒Powin的最后几根稻草之一。
Powin与中企之间的亲密无间，还要从近两年开始谈起。2023年，公司分别与亿纬锂能、瑞浦兰钧签订10GWh、3GWh储能电池订单，前者早在2021年便与Powin有着1GWh合作。
同年，远景动力也与Powin达成深度合作，成为其一级电芯供应商。虽未明确披露具体协议，但二者也已经在美国亚利桑那州联合建设860MWh的光储项目。
到去年，Powin再与亿纬锂能、瑞浦兰钧和海辰储能签署15GWh、12GWh和5GWh的电池采购协议。至此已合计向中国供应商采购电芯容量超50GWh。
可以想见，Powin的突然倒下对几家公司的海外业务着实是不小的打击，近些年狂飙突进的亿纬锂能更是一脚踏空。
※ 亿纬锂能痛失海外大客户
尽管连续两年签署大量电芯采购意向协议，上述企业却并未出现在Powin的债权人名单当中，或反映部分合作尚未进入实际交付阶段。
只不过，即便抛开这些企业不谈，Powin的大债主名单中也有位不好惹的主——
宁德时代。
债从八方来
早在包含青岛中集普威（债务规模4900万美元）、福建时代星云（425万美元）、青岛中集集装箱制造（327万美元）、潍坊智新电子（124万美元）、上海赫敦实业（109万美元）、惠州拓邦电气（41万美元）等一长串中企无担保债权人的名单披露以前，宁德时代就已经将Powin送上法庭。
2024年12月17日，宁德时代向美国俄勒冈州巡回法院提交了“为仲裁提供临时措施的请求”，指控Powin在2022、2023年交付的电池订单中累计拖欠货款及合同规定的违约金共4400万美元（约合3.1亿元人民币）。
宁德时代同时指出，Powin涉嫌转移在中国的资产，导致宁德时代需在俄勒冈州申请扣押其资产。
依据今年3月外媒报道的最新进展，Powin曾驳斥宁德时代对有关其财务困境的指控，并直言宁德时代企图操纵舆论走向，意在借这起纠纷使其在双方竞标澳大利亚的两个项目时占据上风。
如今回头再看，Powin当初的狡辩实在是苍白无力。但也难怪，向来是宁德时代叫他人认栽，哪有“万亿宁王”自己吃亏的道理。
宁德时代大张旗鼓的天价诉讼，算是为Powin的失败终局敲响第一声丧钟。但要说是宁德时代告倒了“外企顶流”，那倒也不至于。
作为全球最大的储能系统集成厂商之一，Powin长期依赖电芯外购。
※ Jeff Waters主张与中企建立密切联系
公司首席执行官Jeff Waters此前曾主张与中国制造商建立更深层次的合作伙伴关系，并提出“我们要想在美国市场上有所作为，唯一的办法就是和中国合作”。
然而自特朗普政府上台以来，新关税的出台使市场格局发生重大变化，对华关税在几个月内从10%激增至145%之高。
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，Jeff Waters还描述了关税和对《通货膨胀削减法案》激励措施的担忧是如何使美国储能市场“进入一种休眠状态”。
关税带来的市场瘫痪与供应链困境，最终将极度依赖中国供应商的Powin推上绝路。
无独有偶的是，过去曾多年位列全球首位的美国第一大储能厂商Fluence也在近日宣布，因关税不确定性导致其暂停美国储能项目签约。
该公司首席执行官Julian Nebreda在5月8日的财报电话会议上表示，关税和贸易政策变化给全球市场带来了相当大的经济不确定性。Fluence公司和部分客户已经一致决定暂停执行某些美国储能项目合同，并在政策和关税方向未更加明确之前，暂停签署新合同。
※ Northvolt也曾有全球扩张的宏伟蓝图
从欧洲版“宁德时代”，到“北美电池回收之王”、全美第三大储能集成商的相继倒下，无不彰显国际储能市场不确定性持续增长。
国内企业自去年以来犹如过江之鲫地赴港上市、加紧出海，亦透露着极为明显的焦躁情绪。
加之日益残酷的价格死斗、136号文“取消强制配储”的政策巨变……
储能市场的难，不再只是一个“卷”字这么简单。
本文来源：星球储能所
